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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舞罢,全场无声。又过了许久,掌声如雷鸣般轰然而起。花枝红绡和数不清的真金白银被尽数抛上高台,观舞者纷纷离席欢呼,举杯赞叹,恨不得跨过水池冲上舞池,滚落一地珠玉都无人捡拾。

  女子虽是妖修,论才艺,却无一人敢将其看轻。

  “此舞只应天上有,天仙见了也要自愧不如啊!”雅间内,邵忻两眼放光啧啧称奇,许久才想起身边人,“怎么样?同为花妖,这位头牌娘子比起你那意中人如何?”

  本以为楚见棠会同寻常一样不作理会,回头却猝然对上一张惨白的脸。

  “喂喂,你怎么了?!”

  这个位置能够将舞台看得一清二楚,楚见棠死死盯着那烟视媚行的女子,眸中掀起惊涛骇浪,攥紧的掌心竟滴下血来。

  桃花面,海棠瞳,那样的舞姿,那样的神采,连裙裾扬起的弧度都分毫无差,怎么可能不是她?

  “楚……不,心魔。”

  他神色骤凛,拈起清心咒,重重往灵台一叩,顿了片晌才重新睁眼:“……还在。”

  “啪”地一声,金杯玉盏和朱红栏杆同时震碎,周遭桌椅也纷纷毁裂。

  邵忻忙抑制住灵力波动,狠狠砸在他胸口:“心魔个头!你闭关闭傻了吗?那是寻常阁的头牌楚梨姑娘,不是幻觉!”

  木刺嵌进掌心,抵不过心口传来的刺痛。楚见棠清明了几分,怔怔望着舞台,仍不敢确认眼前所见。

  是梦吗?

  不是……梦吗?

  良久,他轻问:“如今是何年月?”

  “清安四年,上元。”邵忻被这副失魂症般的模样吓了一跳,连忙替他把脉。

  楚见棠喃喃重复:“清安四年……”

  楚梨已经死去两百年了。

  直到现在,他才终于觉得,自己身处的十方世界是真实的。

  “她是谁?”

  邵忻半晌没查出病因,忐忑盯着他:“寻常阁头牌,楚梨。”

  荆台呈妙舞,楚雨半罗梨。[2]

  楚见棠却自己平静下来,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绕过数遍,视线仍凝着舞台,问:“怎么见头牌?”

  邵忻:?!“……哦。”

  中夜阒寂,无声的拉锯战悄然进行,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。

  失忆后,她好像变得更难懂了。

  “我应你,”楚见棠率先退了一步,放轻桎梏,轻声慢语像在哄她,“说吧,要做什么?”

  额心禁咒渐暗,粉瞳倒映着青年散发披襟的影子,恍似恢复了一瞬神采。楚梨被他稳稳抱着,脸颊恰贴着那伤痕不愈的心口,好像曾经无数次从这个角度仰头看他。

  “我要……”她启口,认真道,“我要做道君府的女主人,你的夫人。”

  声音轻缓,却因他抱得太紧,末尾的音节在胸腔里震颤不停。

  楚见棠一顿:“什么?”

  “我喜欢你,想嫁给你!”楚梨丝毫不惧怕那双濒临入魔的红瞳,用近乎喊叫的嗓音,坚定道,“楚道君,替我赎身吧。”

  话毕,骤然从他怀中坐起,飞快吻过那对凉薄的唇,随着妖力透支,阖眸睡去。

  楚见棠太怕她这样吻他,又是探脉门又是验心跳,胸中痛意许久都不曾缓过来。

  “……楚梨?”

  符纹散为星屑,随着怀中人的吐息均匀起伏,连魔呓都安静了。

  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,寂尘道君搂着酣眠的少女坐在床沿,沉默又沉默。

  ……何谓“赎身”?

  栏杆外,池幽捧着一只香炉,笑盈盈登上高台:“感谢各位贵客赏脸!我们这位新头牌楚娘子才貌无双,色艺俱佳。可惜身子弱,只在后院娇养着,却鲜少见客。新年好不容易补足了身子,今夜才能够顺利登台。”

  身侧,楚梨发髻微乱,微红着脸冲众人盈盈一拜,青丝在脊背勾勒出一条蜿蜒的曲线,半遮住百褶裙上的金绣。

  美人半倦,最惹风情。

  池幽又寒暄了几句,话锋一转:“寻常阁内素来是公平竞争,待这支线香燃尽,无论雅间大堂,在场出价最高的公子,便可在天香院与楚娘子畅聊彻夜。”

  她说得含蓄,但见惯风月的纨绔子弟都知道,去了后院,哪里是“畅聊”那么简单。

  大堂内一位紫梨公子率先喊出声:“一百两黄金!”

  “我出三百两!”楼上雅间又传来一声。

  “五百两!”

  “八百两!”

  “一千两!”

  最先出价的紫梨公子甩下象征身份的玉佩,将竞争推到了最高潮。叫嚷声此起彼伏,报价水涨船高,竟有几人要大打出手。

  现场一片混乱,无人注意到台上女子秋水明月般的瞳仁里隐约浮起的一抹讽笑。

  喧闹中,不知何处落下清冷冷一句:“一百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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