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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声音不大,却分外清晰。

  紫梨公子环顾半晌才锁定到天字一号雅间那个白梨胜棠的人影,挑衅笑道:“方才早已竞到三千两了,兄台不会以为是‘价低者得’吧?”

  楚见棠全无反应,古井无波的眼只锁着楚梨,再次缓声道:“我出一百枚。”

  此话一出,众人哄堂大笑,紧张气氛一扫而空:“他怕不是第一次来的傻子吧?一百枚铜板吗?知不知道金银是按斤两算的哈哈哈哈!”

  任凭众人如何取笑,楚见棠脸上始终未有任何情绪,一直待到线香燃尽前的最后一瞬,才不疾不徐开口——

  “一百枚,灵石。”

  那日交谈后,小黑就把自己缩在了楚梨识海里,不管楚梨怎么喊都没再现身。

  楚梨一个人无聊,便把它之前搞出来的法诀逐一在心里记熟,又在偌大空荡的居殿发现了些装订精整,看上去却从未被翻开过的秘籍,津津有味地翻阅了起来。

  不知不觉间,半月一晃而过,楚见棠的身影却始终未再出现,只是每日清晨都会有茶点饭菜出现在殿门前,期间还曾额外多出过一坛酒。

  楚梨自然是不会再去碰酒的,那坛酒也始终留在书桌上当做了镇纸,直到一日清晨,悠悠转醒的楚梨瞥了眼瞥了眼用来记载时日的纸页,大致算了算日子后,觉得楚见棠可能真不打算在大比之前见她了,托着下巴想了许久,一溜烟爬起来,目光第一次落在了那坛酒上。

  一番折腾后,一个空了的酒坛被推出了殿门,酒坛之下,压着一封被撕了半截,其上用窗棂边红砂粗粗描了行字的宣纸。

  ——“酒没了,添点?”

  第 29 章 会死吗?

  夜半,早早起身的楚梨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,便见殿外的酒坛仍留在原地,坛下的纸却不知何时已没了踪迹。

  她蹑手蹑脚地踏出殿门,提起酒坛晃了晃,发现里面仍旧是空的后,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,重新将酒坛悄悄放回原位,正要打起精神守株待兔,在关门的一瞬间,门侧却忽地传来一声淡而清晰的轻笑。

  拽门的手骤然僵住,楚梨慢慢探出头,正对上一双仿佛漫天星辰皆沉沉坠入其中,比琥珀酒意更加幽晃的凤眸。

  半披着衣衫的楚见棠倚在廊柱边,唇边勾着抹戏谑的弧度,自肩头滑落的衣襟被曲起的左臂支起一抹额外的弧度,并拢的指缝中夹着的,恰是楚梨白日写下的那张纸条。

  他眸色轻移,似笑非笑道:“要酒?”

  看着楚见棠脚边放着的两个比之前那个几乎大了一倍的酒坛,楚梨默默咽了口气:“我突然觉得,好像也没那么想喝酒了。”

  那可是两坛!

  她的确是想制造个见他的机会,但上次醉酒的教训历历在目,她实在是没打算再把自己搭进去……

  “哦?”楚见棠挑眉,捻着纸条的手指一转,带着些许遗憾道,“我还以为,仙灵大人深夜未眠,是思及美酒,等不及想要看看我有没有送到呢。”

  楚梨扯着笑:“只是睡不着,随便出来走走。”

  “正巧,我也睡不着,不若我二人进殿长谈一番?”楚见棠说着,毫不客气地朝殿门走来。

  想到被她胡乱堆在殿内的那些用来腾空并盛放酒液的容器,楚梨条件反射地朝外迈出一步,随即将殿门重重在身后关上。

  “仔细想想,今晚这样好的夜色,不如换做月下长谈,岂不是更惬意些?”她挡在楚见棠面前,面色真诚道。

  楚见棠目光扫过她的面容,微微挑眉。

  连门缝也遮得严严实实,确保楚见棠完全看不见殿内的任何景象,楚梨咳了声,面容肃穆地执起他的手腕:“楚兄,相逢即是有缘,不如举杯对月,敬你我的知己相交之情!”

  她总是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,说出令人在意的话。

  说着就要先饮,楚见棠瞬移上前拦住她:“为何饮酒?”

  楚梨白日同姐妹们游戏,已醉了些许,任由他搀扶着坐下:“想喝就喝,不可以吗?”

  “此酒性烈。”

  “怂包,你不喝就我喝。”

  作为元虚道骨唯一的继承人,楚寂尘的一生都是被安排好的,每日,每月,每年,寒暑朝暮,从未改变过丝毫。

  这其中唯一的变数,就是她。

  随心随性的模样同那名唤“梨梨”的少女仿佛,楚见棠不觉带了一丝纵容:“我喝,你休要再饮。”

  酒香浓郁,不比花香醉人。

  楚梨趴在石桌边看他浅斟低酌,心中暗笑:这家伙,连喝酒都是循规蹈矩的呆样。

  酒后吐真言未必,但加了寻常阁特制的秘药,一定能套出他的话来。

  “道君觉得我新编的舞好看吗?”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楚梨眉梢微挑:“可万一有人跳得胜过我,把我比下去了呢?”

  楚见棠沉思片刻,如实道:“不会。”

  进入决赛的五人中,单论舞艺,的确没有人胜过她。

  从前,楚梨总想要万人的掌声,如今虽然只得到一个人的信任,竟也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当当。

  细思来,楚见棠好像从未否定过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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