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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在想,原来闻野会画画,而且画得那么好。

  兰又嘉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夏日午后的篮球场,和那只紧握着自己手臂的手。

  ——那是双本该很好看的手,骨骼分明,指节修长舒展,手背浮现着根根紧绷的青筋,充满了力量感。

  好像的确应该是一双会画画的,属于艺术家的手。

  可翻转过来之后,却露出观感截然相反的掌心。

  这幅异常鲜明的画面久久不散,驱走了所有其他零碎纷乱的念头。

  花坛边的身影孤零零地坐着,安静地发着呆。

  直到耳畔响起一道已经变得很熟悉的声音。

  闻野的声音。

  走神的兰又嘉其实没有听清对方说了什么,他茫然地抬头,看到那道停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时,却下意识回答道:“我没有要哭。”

  他第一次见到闻野的那天,在热闹校园里蓊郁的梧桐树下,身上落满了斑斓树影的陌生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:你又要哭了吗?

  而这一刻,周遭弥漫着乡野寥落的蝉鸣,不再有漂浮着的彩色气球,只有两道在半空中陡然相撞的目光。

  听见这声突如其来的认真反驳,指间凝结着彩色颜料的年轻男生怔了怔,漆黑的眼眸里不禁漾开几分笑意。

  “我没问你这个。”他说,“我刚才问的是,你又在发呆吗?”

  兰又嘉愣了一下,紧接着,诚实地点点头:“嗯,我在想你会画画的事。”

  “孟扬跟我说过,你是金融系的,他记错了吗?”

  “没有记错。”闻野顿了顿,“……画画只是爱好。”

  在给画补完色,愕然地听见其他人议论新人主演的突然现身之后,他已经迅速回忆了一遍早有准备的说辞,关于该如何向兰又嘉解释这场过分巧合的偶遇。

  可对方没有问。

  这一刻,目光澄澈的青年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剧组,却笑着感慨:“你肯定很喜欢这个爱好,刚才画得特别专心。”

  说着,他像是忽然想起了自己手中攥着的耳机,有些不好意思地说:“那天没跟你说再见,也忘记道谢,我有点害怕下雨天,所以那天状态很差……谢谢你,闻野。”

  近在咫尺的话音真挚又柔软,令听的人无端生出几分狼狈。

  闻野蓦地别开视线,不再看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庞,低低应了一声,转而道:“已经很晚了,我送你回酒店吧,明天还要拍戏。”

  兰又嘉想了想,没有拒绝:“我好像是有点困,你不用继续忙了吗?”

  “不用,今天的工作完成了。”闻野先转身往外走,“我也要回去睡觉了。”

  回酒店的一路上,只有轻浅的风声与脚步声交织。

  留着利落寸头的高大男生走在前面,似乎是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工作结束后有些疲倦,目光在四周浓重的夜色里逡巡,始终一言不发,仿佛一种沉默的守护。

  脚步稍稍落后他一点的人便也保持着安静。

  这份安静一直持续到走进酒店电梯,楼层按钮被点亮为止。

  载着两个人的电梯轿厢里,只有一个楼层的数字是亮的。

  二十三层。

  是先走进去的闻野按下去的。

  他和兰又嘉住在同一层。

  因为他在打听到兰又嘉的房间号后,就找人换了楼层。

  身为影片核心主创的男主演,和完全是边缘角色的道具组成员,原本不可能住在同一层。

  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份巧合里的不自然,哪怕是第一次进剧组拍戏的新人。

  电梯徐徐上升,机械运行的均匀声响中,闻野透过金属门,看见身边人望向自己的复杂目光,也听见对方微微紊乱的呼吸声。

  他照旧准备好了解释。

  可下一秒,传入耳畔的话语却仍然不是疑问句。

  “我刚才会去拍摄场地,是因为睡不着,心情也有一点紧张和低落。”

  狭小冰冷的方形空间里,回响着青年充满温度的柔和声音。

  “但是,不知道为什么,看到你的那一刻,忽然就放松下来了……可能是因为见到熟悉的人。”

  电梯抵达二十三层,门开了。

  “幸好今天能遇到你。”走出去的时候,青年看了他一眼,最后又对他道了谢,“谢谢你,我先回房间了。”

  认真笃定的陈述句回荡在小小的空间里,光亮如镜的金属轿厢壁上,倒映出那道相较常人要显得单薄瘦削的身影。

  曾经被他小心翼翼拥在怀里的身影。

  正走向长廊深处,逐渐消失在视野中。

  “——兰又嘉!”

  大步追出去的闻野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冲动声音,也看到对方茫然回望的清澈眼眸。

  “……什么?”

  “你马上就要睡觉吗?”

  “不会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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