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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sp;论理,宴饮都是一整日的玩乐,但如今正在年中,哪家没有走亲访友、杂事宴席?况且立春的大日子,自家会有宴席,故而茶肆这边只摆午膳一席,云岫奏开头与大轴两曲,另有茶肆中其他两位乐师各奏两曲。

  问真等外堂人稍散去,才带着季蘅与问星出去,云岫本在门口送客,见问真出来,生出几分不舍之意,但未发伤感之言,只笑道:“娘子慢走,今日的茶和曲子可还满意?”

  问真理了理斗篷,笑着慢悠悠道:“茶是不错,曲子嘛——将就吧,倘我自幼学琵琶,再练上四五十年,大约有这个水准。”

  云岫噗嗤一笑,端不住面孔了,送她上了车,叮嘱:“街上车马簇簇,千万慢些。”

  问星不常见问真与友人开玩笑的模样,不由看愣了眼,回到府中才忍不住问:“姊姊与云娘子极好?”

  “若论认识的年头,与宣雉她们是没法比的,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,但有些时候彼此投契,只在一个‘缘’字。”问真解开斗篷,在熏笼旁烘散寒气,“我先是喜欢她的琵琶,后是欣赏她这个人。你爱听她的琴音,偶尔去坐一坐倒无妨,只是你还年幼,自己出门多有不便,如今且等我出门时带着你,等再大些,你再自己去,可好?”

  她好声好气地与问星商量,问星自然并非不明事理之人,立刻点头同意。

  晚间家中饮宴,仍在栖园楼阁中,大长公主记着问星是头一次单独跟着问真出门玩,笑着问她体会如何。

  问星这会说起今日见闻还有些兴奋,忙细细对众人说来,但她很巧妙地略过了季蘅所在的部分,大长公主听了一会,听出其中微妙之处,笑睨她一眼。

  这是个小机灵鬼。

  问星天生似乎就有俗讲的天赋,将起故事来引人入胜,哪怕只是听的一支曲子,描述得绘声绘色,令人心向往之。

  问真静静听着,竟觉得今日这一游别有一种趣味。

  几位小娘子更是向往不已,拉着问星嘀嘀咕咕,问显听问星说最近可能去不成了,噘噘嘴不大高兴,过了一会,道:“我娘说了,那云家茶肆不是什么干净地方,我才稀罕去呢!”

  坐在一旁听到声音的问圆脸色顿时一沉,“问显!”

  问满皱眉道:“不可放肆胡言!”

  “娘真是这么说的!”问显着了急,上首大长公主目光淡淡看来,大夫人等人将好奇的目光投来,大夫人笑道:“这姊妹几个怎么还吵嚷起来了?难道是春盘不够分?”

  问圆忙道:“是小孩子争执,一个个都不肯让人呢,我说她们两句就好了。”

  大夫人慢慢点头,转头对大长公主夸道:“咱们四娘子真是有阿姊样子的。”

  大长公主似乎刚回过神,缓缓露出一点笑,“是呢,瞧满娘被圆娘带得多么斯文守礼,极有名门风范。”

  徐纪原本听长嫂夸奖长女,还稍微松了口气,这会听到大长公主这句话,浑身的皮都绷紧了——就是这股劲!他娘一句话,看似褒奖两个,其实骂了另外两个!

  随着长嫂掌管人际往来,母亲安享晚年,他有多少年没见母亲发挥过功力了?

  但立春吉日,他不敢立刻告罪,只得斟上椒柏酒敬上,口吻如常地笑道:“儿无能,息妇又笨拙,将教养问满这责任推给了圆娘,幸而圆娘贤孝,将满娘教养得如此出挑,得此二女,真乃儿此生大幸!”

  大长公主似乎轻笑着,口吻仍然闲适,“你息妇是笨拙些,可心地不坏,你要好生教她,这抚育教养儿女之事,岂能都推给旁人?圆娘虽然懂事,是在我跟前长大的,你们夫妇舍得将小的都交给她管教,不心疼女儿难处,我可心疼圆娘既养着金桃,又得操心弟妹,多么劳累。”

  她这话不轻不重,若是私下说来,是母亲对儿子的谆谆叮嘱,对孙女的关切疼爱,但她在明面上说了出来,阖家皆在,婢仆众闻,意义便大不一样了。

  她明说七夫人笨拙,还说心疼圆娘劳累,就是表达对七郎夫妇的不满。

  这回哪怕顾虑过节,徐纪不能轻飘飘带过去了,连忙起身告罪,问圆等人连忙起身,大长公主才道:“如此惊慌做什么,家人欢宴,说话随意些,若你息妇知道了,千万替我宽抚她,不要在意。”

  作为从小跟着大长公主在交际圈中杀来杀去的小摆件,徐纪很清楚母亲这句话需要怎么听——这是叫他回去必须好好和息妇说清楚,哪怕她身怀有孕,不能受刺激,有些事情不能含混过去。

  问显方才所言是急切之下脱口而出,或许不是七夫人的原话,但七夫人的原话一定不大好听。

  这还不算最紧要,徐纪清楚自己夫妇这段日子更叫母亲不满的行为是什么。

  他忙老老实实答应下,大长公主摆摆手,叫他回座。

  但公主今晚显然不想轻易鸣枪收兵,她对自己生的儿子实在太清楚不过,是有原则,又心软情深,待家人好,这事有利有弊,比如在他息妇的事上,这些年他就没弄明白过,两人看似浓情蜜意和和美美,又总是扯着一根绳无形中僵持。

  七夫人入门这么多年,其实从未真正改变过,许多年轻时的缺点,如今或许上了年岁,地位稳固,肚子里又添了孩子,大意放纵之下,谨慎褪去,便更加变本加厉。

  大长公主看得很清楚,七夫人原本是什么样的人,是在娘家十几年养成的,她自己圆融自洽,当然无法轻易改变,嫁汉嫁汉,这时七郎就要显出用处来。

  他从前只想做大丈夫,享受夫妻和美、儿女乖巧的美好生活,又自以为是地以为将妻子保护在羽翼下,让她享受荣华,自己不纳妾、不好美色,专注妻儿,便是端正君子、无暇丈夫了。

  呸!

  他息妇做错了事,自己不能改正,他不帮忙指出缺点,那还有什么用?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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