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我在A市当保安

p;说他住的地方是鸟笼完全不过分——巴掌大的客厅立个桌子就是厨房兼饭桌,洗手台是水泥砌出来的,厕所只有半个平方,老式热水器挂在蹲坑上面就算洗澡间。

  这么小的地方还分了两个房间,每间卧室只能放得下一张架子搭的小床,剩下的过道人都走不开。卧室外倒有一个连通的阳台,生锈的铁栏杆外,玻璃蒙着厚腻的灰,一根铁丝垂下来便是晾衣架。

  在这里,别说好好生活了,单纯活着都费劲。

  阳台门关不紧,呜咽的夜风挤进门缝,在漆黑的狭小室内扭曲成断断续续的哀嚎。

  路砚舟蜷在微潮的被褥间,苍白的脚趾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冷光。心在这寂寥到诡异的环境中升起一丝恐惧,他骤然缩回脚趾,不受控制地想象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口窄棺里。

  绸缎似的黑发埋进枕头间,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冒出来,他又一次回想起同样诡异的任务提示:

  【我有洁白的双臂,铺陈的裙摆。

  星辰组成我。

  石膏铸成我。

  我无法目视,无法倾听,不能说话,更不能流泪。

  但我却哭了,泪水滴落双颊。

  我很疑惑。

  请告诉我,我的眼泪从何而来?】

  泪水……石膏……口不能言……

  所有看过听过的恐怖传闻一时涌上心头,冷汗浸透后背,黏腻的触感沿着脊柱蜿蜒。苍白的手指无意识揪紧被角,路砚舟轻颤着确认,“真的没有灵异事件存在吗?”

  系统习惯了这样的询问,回答很快:「请放心,本世界不存在任何超自然力量。」

  胸腔里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化作白雾吐出,路砚舟仰起脸,冷热错杂中指尖发白,双颊却晕着淡淡的粉。

  床跟墙壁紧紧相贴,隔壁还没租出去,他一个人躺在床上,除了风声和渐渐平复的心跳,只能听到蟑螂在水管里爬行的窸窣声。

  筒子楼里实在太安静,或许有个室友会好一点。迷迷糊糊间,路砚舟这样想。

  第二天是早班,工作时间管饭。他吃完早餐就开始巡逻。

  今天和他搭班的是四十多的老罗,淳朴善良,话也少。他们按照巡逻路线转了一上午,十二点准时开饭。

  “陈默你来。”老罗一边舀饭一边叫他,却不说做什么。路砚舟眼睛一亮,小跑过去接饭盒,制服领口随着步伐轻晃,露出一段白而修长的脖颈。拿起饭盒,两块颤巍巍的红烧肉盖在饭上,他朝老罗默契一笑。

  “老罗你偏心!”同事们起哄着围过来,“不能因为陈默长得帅就这样!”“就是!”“

  今天的小队长咬着烟尾巴过瘾,“陈默那张脸就他爹的是最不公平的。”

  “这小子往太阳底下一站,路过的大爷大妈都要夸声俊!”

  哄笑声里,路砚舟耳尖微红。

  绿湾天地占地广阔,保安也多,他们实行三班倒的二十四小时制。早班下午四点结束,路砚舟并不急着走。

  陈默开朗热忱,先跟晚班同事聊天说话,又帮物业贴展报横幅,眼见太阳要落山了,他这才骑车往回赶。

  “今天又毫无线索。”风吹得发丝向后飘散,路砚舟低声。

  619宽慰,「等待也是任务的一部分,任务者,您目前做得很好。」

  “但愿如此。”他忧心忡忡,眉目间不由带上些怜人的愁思。

  淅淅沥沥的雨丝从空中飘下,缠上他的眼睫,落在鼻尖一像微凉的亲吻。

  路砚舟轻叹,透过雨丝望向远方。

  天边只剩一点残阳,乌云压得很低,罩在地平线的尽头,像给这个世界穿上一层厚重的幔布。

  他掀不开这层幔布,自然也看不见苦苦寻求的答案。

  “说真的,目前的生活实在太过平静。”

  “平静得令人有些惆怅。”

  他喃喃。

  他即将意识到无心之语的力量——第二天梦中,房子里无声无息多了个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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