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息的老洋房里,只剩下两个人,和一地冰冷安静的器材。

  仿佛从画报里走出来的青年仍坐在钢琴前,目光怔忡地淌过这排镀着金色黄昏的黑白琴键,面上并没有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惶恐。

  或许,他已经有了更惶恐的事。

  梅戎青走到了先前陈易秋站的那个位置,静静注视着眼前人的神情。

  她的眼睛里其实也并没有怒火。
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有些涩然的年轻男声轻轻响起。

  “我应该在第一次NG的时候,就告诉你,今天没办法完成这场戏。”他说,“是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。”

  “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梅戎青却说,“我早看出来了,但还是让你反复拍了六遍。”

  “那你是不是应该怪我耽误了你的时间?”

  兰又嘉怔了怔,抬头看她。

  他看见一贯严厉的女导演倚在钢琴旁,伸出手随意地按了按琴键,面色甚至称得上温和。

  “你很喜欢钢琴吧?”她说,“所以才做不到用它撒谎。”

  冰凉的琴弦在空气中拨弄出一个短促清脆的音符。

  兰又嘉听得有些恍惚。

  “对,我很喜欢钢琴。”

  是纯粹的喜欢钢琴,还是因为喜欢一个人,才喜欢上了钢琴?

  他分不清。

  也不该再去想那么遥远的事。

  几秒寂静后,回过神来的人忍不住问:“所以,你也不会用电影撒谎吗?”

  至少,梅戎青肯定是一个纯粹喜欢电影的人。

  闻言,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。

  “嗯,不会。”她笑着说,“我拍的电影就像我这个人一样冷酷。”

  兰又嘉就也跟着笑了。

  笑过之后,他又问:“拍电影是不是很幸福?”

  “幸福?”

  梅戎青略感诧异地扬了扬眉,倒很认真地思索了起来。

  “幸福谈不上,其实有很多烦心的时候,每天睁开眼睛压根不知道这帮人等会儿能搞出什么乱子……”

  “不过在剪片子的时候,心情确实会不错,毕竟最头疼的环节已经熬过去了。”

  “是因为能看到零散的素材一点点剪辑成型,最终变成你想象里的那部电影吗?”

  “嗯,差不多吧,要这么想的话,是挺幸福的。”

  “那它一定是种很大的幸福……可以让人忽略所有杂音的幸福。”

  青年话音喃喃,流淌着亦真亦幻的向往之色。

  梅戎青听着,却愣了愣,忽然问:“你听到他们编排的那些话了?”

  那些关于知名导演和新人演员的恶意揣测。

  或许也包括后来覆盖其上的,对富家小姐追求心上人的妒羡想象。

  兰又嘉点了点头,目光仍然澄澈,嗓音也是柔和的:“我本来想找机会跟你道谢,还有道歉……但后来又觉得,你可能不想听我说这些。”

  “对,不想。”梅戎青说,“幸好你憋住了。”

  她说得平静,心头却泛开微妙的波澜。

  目光也因而盛满了就在眼前的这道真切身影。

  这是难以避免的注视。

  原来兰又嘉已经听过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,但从未表露出愤怒或难过。

  他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脆弱。

  所以,她决定更直接一点。

  “兰又嘉,那天我问过你,是不是找到了能让自己心情很好的事,你说差不多吧。”

  温柔却冷冽的声音落在耳畔,沉甸甸的。

  “现在,你要修改答案吗?”

  兰又嘉看着这道在迷惘时刻出现他面前的身影,忽然弯了弯眼眸,纤长的睫羽掩去了那些不明来由的湿润涩意。

  “嗯,那天我答错了。”他诚实地说,“我可能发现了这件事是什么,但没能真的找到它。”

  “我再也不可能拥有它了。”

  “为什么?”问的人语气平静,“因为你快死了?”

  答的人亦很平静。

  “对,因为我快死了。”

  堆满了旧时代书刊摆设的房间,陷入了长久的寂静。

  这片寂静浸染着天边浓烈的夕阳,暮景残光金灿灿地涌进视野,灼得人目光发烫,几欲鼻酸。

  良久,始终垂眸盯着手边琴键的青年轻声问:“梅导,一个总是想着爱情的人……是不是很愚蠢?”

  他想,答案应该是肯定的。

  因为爱情至上是幼稚可笑的,梦想、家人,或是金钱,才最该珍重。

  人人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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