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4章 四重面具

  地下深处，空气凝滞如铅。防爆门在身后合拢的沉闷回音尚未散尽，陆凛已大步流星走向房间中央的全息投影台。冰冷的蓝光自下而上映亮他紧绷的下颌线，像一尊即将挥下审判之锤的神只雕像。

  “开始。”两个字，淬着冰渣。

  情报主管艾伦立刻上前，指尖在悬浮的透明键盘上疾速飞舞。嗡鸣声低响，房间四壁巨大的屏幕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，随即，四张面孔如同从地狱深渊浮出水面，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，清晰地投射在众人面前。

  **“候选人A：阿纳托利·伊万诺夫。”** 艾伦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。屏幕上是一个身材壮硕如熊的光头男人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隔着屏幕都带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，背景是延绵的坦克阵列和油田燃烧的黑烟。“‘西伯利亚之狼’。军火、能源寡头。控制着东欧及中亚的地下军火流通命脉，与多起颠覆政权、地区冲突有直接关联。行事风格：铁血、直接，信奉恐惧统治。其私人武装‘雪狼卫队’被怀疑执行过多起‘曼陀罗’式清除行动。” 一张卫星照片叠加其上：焦黑的土地上，扭曲的尸骸旁，一枚被刻意放置的黑色曼陀罗干花，在灰烬中触目惊心。

  沈微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，伊万诺夫眼中那种赤裸裸的对生命的漠视，让她胃部翻搅。

  **“候选人B：哈里发·阿尔·萨义德。”** 屏幕切换。金线刺绣的纯白长袍，包裹着过分瘦削的身形，脸庞被沙漠的风沙刻下深痕，眼神却像淬毒的弯刀，阴鸷地穿透屏幕。他端坐在纯金打造的、宛如小型宫殿的王座上，脚下跪伏着蒙面的仆人。“‘沙漠之影’。名义上是中东某产油国王室成员，实际操控着全球近五分之一的非法石油贸易及庞大的洗钱网络。与‘曼陀罗’在毒品、人口贩卖领域的合作密不可分。性格：极度狡诈、多疑，善于利用宗教和传统做伪装。其势力范围是‘曼陀罗’资金和人员流动的重要枢纽。” 画面闪过一张模糊的交易照片：萨义德的心腹与一个戴着曼陀罗纹章戒指的人，在昏暗的帐篷内握手。

  陆凛的视线扫过萨义德王座扶手上镶嵌的巨大黑色猫眼石，那幽暗的光泽让他眸色更深。

  **“候选人C：玛德琳·罗斯柴尔德。”** 第三张脸孔出现。这是一个保养得宜、看不出确切年龄的女人，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，祖母绿耳坠衬得皮肤苍白如纸。她站在摩天大楼顶层的全景玻璃窗前，俯瞰着脚下如蝼蚁般的芸芸众生，嘴角噙着一丝掌控一切的、冰冷的笑意。“‘金融女王’。古老银行家族的当代掌舵人。其掌控的离岸金融帝国如同深海章鱼，触须遍布全球，编织着最隐秘的资本网络。‘圆桌会’资金调配的核心操盘手。手段：精于算计，杀人不见血。有证据显示，她通过复杂的金融衍生品交易和做空，直接导致了顾议员倒台前试图转移的几笔关键‘曼陀罗’资金神秘蒸发，疑似灭口。” 一份份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在屏幕上瀑布般滚动，最终指向数个标注着骷髅头标记的离岸账户。

  沈微看着那张精致却毫无温度的脸，感到一种比刀锋更冷的寒意。母亲日记里那些关于庞大资本碾压的绝望字句，瞬间有了具体的、令人作呕的面孔。

  艾伦深吸一口气，指尖落下，调出最后一份资料。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郑重，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意味：

  **“候选人D：埃德加·冯·霍华德。”**

  屏幕上没有硝烟，没有黄金王座，也没有俯瞰众生的冰冷。出现的是一位老人。雪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，深刻的皱纹里似乎盛满了岁月的智慧与仁慈。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，没有多余的饰品，只在左手袖口处，别着一枚式样古朴的蓝宝石袖扣。此刻，他正微微俯身，在一个看似非洲难民营的地方，将一瓶清水递给一个瘦骨嶙峋、眼睛却亮得惊人的黑人小男孩。镜头捕捉到他眼中闪烁的悲悯与温和，仿佛圣徒降临尘世。

  “‘慈善灯塔’。霍华德家族现任族长。该家族传承数百年，以慈善、教育、和平斡旋闻名于世，在政商两界拥有无与伦比的清誉和人脉。埃德加本人是诺贝尔和平奖得主，全球最大非政府人道主义救援组织‘希望之手’的创始人。其基金会网络遍布全球战乱与贫困地区。公开记录显示，他与伊万诺夫、萨义德这类人物极少有直接交集，更遑论罗斯柴尔德夫人。其立场常与‘圆桌会’部分成员的利益相悖，是组织内部温和改良派的象征。”

  艾伦停顿了一下，目光扫过陆凛和沈微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确信：“根据我们现有的情报交叉比对、行为模式分析以及其在‘圆桌会’内部的影响力评估，霍华德先生是‘V’的可能性……微乎其微。他的存在，更像是‘圆桌会’用以粉饰门面、维系表面道德的一块金字招牌。” 屏幕上适时播放着霍华德在联合国讲坛上呼吁和平、在战地医院慰问伤员的感人片段，背景音乐是舒缓的圣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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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会议室里紧绷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个“异类”的出现而松动了一瞬。情报团队的其他成员交换着眼神，有人轻轻点头，显然认同艾伦的判断。霍华德的光环太过耀眼，太过“正面”，与那个策划灭门、豢养杀手、操控世界的黑暗帝王“V”的形象，实在格格不入。

  陆凛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金属台面，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，在四张面孔上来回审视。伊万诺夫的暴戾，萨义德的阴毒，罗斯柴尔德的冰冷算计……这些都在他的预判之内。而霍华德……那悲天悯人的眼神，那毫无攻击性的姿态，那几乎无可挑剔的声誉。太过完美了。完美得像一层精心绘制的油彩。他需要更硬的钉子，去撬开这层油彩。

  “动机？”陆凛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，像冰锥刺入平静的水面，“抛开表象。罗斯柴尔德为钱，萨义德为权，伊万诺夫为混乱中的掠夺。霍华德……他图什么？维持‘圆桌会’那点虚伪的体面？” 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艾伦，“这不足以支撑他成为‘V’。深挖。把他剥开，从里到外，从他祖父那辈开始挖！我要知道，是什么东西在养着这只‘希望之手’！钱从哪儿来？最终流向哪里？他每一次‘和平斡旋’的背后，谁在受益？哪场冲突因他的‘调停’而延长了痛苦？查！把他基金会每一分钱的去向，给我查个底掉！”

  艾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被陆凛话语里那股森然的寒意激得背脊发凉。“是，先生！我们立刻调整优先级，深挖霍华德家族及其基金会的所有关联交易、隐秘注资方和最终受益人网络！”

  陆凛不再看他，目光重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