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章 枕戈
厚重的雕花木门虚掩着,透出一线光亮。沈微甚至没有敲门,直接推门而入。
“陆凛!”
陆凛正背对着门,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。窗外是城市璀璨却遥远的灯火,映得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一尊孤寂的黑色剪影。他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,烟雾袅袅上升,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。听到声音,他缓缓转过身,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赤着双脚、手里紧攥着东西、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和急切时,瞬间沉了下去,锐利如鹰隼。
“怎么不穿鞋?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眉头习惯性地蹙起,那是担忧也是控制欲的前兆。他下意识地抬步想朝她走来。
“别过来!”沈微厉声喝止,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发颤。她举起手中的打火机和摊开的日记本,像举起两件控诉的铁证,“告诉我,这是什么?”
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陆凛的脸,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。
陆凛的脚步顿住了。他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东西,当触及到日记本封底内侧和打火机底部时,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骤然收缩,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寒流瞬间席卷而过!那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、极其危险的信号!他周身温和的气息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然降临的、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仿佛沉睡的猛兽被惊醒,露出了獠牙。
书房里暖气的温度似乎瞬间被抽空,只剩下刺骨的寒意。
“微微,”他的声音沉得如同结了冰,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和不容置疑的警告,“把东西放下。这不是你该碰的。”
果然!他认得!他不仅认得,而且深知其代表的危险!
他果然一直在瞒着她!独自追查那个阴魂不散的“V”,却将她彻底排除在外!
“不是我该碰的?”沈微的声音陡然拔高,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这紧绷的空气,连日来积压的委屈、愤怒、被蒙蔽的痛楚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,“那什么是该我碰的?躲在你身后,享受你用谎言和隐瞒堆砌出来的虚假太平?假装看不见你深夜的焦虑,假装不知道还有一个‘V’像毒蛇一样潜伏在暗处,随时可能再次扑上来咬断我们的喉咙?”
她向前逼近一步,眼眶通红,泪水倔强地在里面打转,却不肯落下:“陆凛,我是你的妻子!不是一件需要你锁在保险柜里的稀世珍宝,也不是一只只能在你羽翼下瑟瑟发抖的金丝雀!我是沈微!是十年前从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沈微!是和你一起在枪林弹雨里滚过来的沈微!我有权利知道真相!有权利和你一起面对最后的敌人!”
“够了!”陆凛猛地低吼出声,像压抑许久的困兽发出的咆哮。他一个箭步上前,带着一股凌厉的风,冰冷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攫住了沈微的手腕,力道之大,让她痛得瞬间白了脸,手中的日记本和打火机差点脱手。
他俯身逼近,两人鼻尖几乎相触,他滚烫的呼吸带着烟草的辛辣气息喷在她的脸上,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骇人的火焰,里面翻涌着恐惧、暴怒,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焦灼。
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,低沉而危险,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嘶哑,“你以为‘V’是什么?是顾振山那种货色?还是陆振山那种蠢材?那是盘踞在世界阴影最深处的怪物!是活了不知多少年、根系蔓延到你想都不敢想的地方的古老毒藤!它的触手能伸到你想象不到的任何一个角落,无声无息地碾碎任何它想碾碎的东西!包括你!包括沈月!”
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,沈微甚至能听到自己腕骨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,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。他的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:“我告诉你,沈微,我不在乎什么狗屁权利!不在乎什么并肩作战!我只要你活着!安安稳稳地、毫发无伤地活着!哪怕把你锁起来,关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,我也绝不允许你再靠近那个深渊半步!你想都别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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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鞭子,狠狠抽打在沈微的心上。那里面蕴含的、近乎扭曲的恐惧和保护欲,让她浑身冰冷,却又从心底最深处涌起一股更深的悲哀和愤怒。
“所以,你就选择欺骗?”她仰着头,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,灼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,声音却带着一种破碎的平静,“用你的方式‘保护’我?陆凛,你的爱,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和傲慢了?”
“自私?傲慢?”陆凛像是被她的话狠狠刺中,眼底瞬间掠过一丝痛楚,随即被更深的阴鸷覆盖。他猛地松开钳制她手腕的手,那力道之大,让沈微踉跄着后退了两步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红木书桌上,桌角一个沉重的非洲乌木雕刻被震得晃了晃。
“对!我就是自私!我就是傲慢!”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,胸膛剧烈起伏,眼神狂乱,“我他妈就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疯子!手上沾的血洗都洗不干净!可我就想护着你!护着你干干净净的!这有错吗?沈微,别逼我!”他最后几个字,几乎是咆哮出来的,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绝望。
就在两人激烈对峙,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心碎的绝望时——
啪嗒。
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,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沈微和陆凛同时一僵,目光下意识地循声望去。
声音来自沈微刚才撞到的书桌。那个沉重的非洲乌木雕刻,在刚才的撞击下底座似乎松动了一下,一块小小的、颜色略深的木块脱落下来,掉在了光滑的桌面上。
而在那木块原本嵌合的位置,赫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凹槽。凹槽底部,静静地躺着一朵花。
一朵已经干枯、却依旧呈现出诡异深黑色的花。
花瓣蜷曲着,保持着一种濒死挣扎的姿态,在书房顶灯冷白的光线下,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光泽。它像一小块凝固的污血,又像一只来自地狱的微型眼睛,无声地凝视着书房里剑拔弩张的两人。
黑色曼陀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