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4章 邓艾篇——功业成灰

火之物,秘密翻越险峻的马阁山,迂回到诸葛瞻大军的侧后。而我,则亲率剩余主力,在涪城正面,摆出强攻的姿态!

  战鼓擂响。我指挥着这支疲惫之师,向涪城发起了猛烈的佯攻。箭矢如雨,喊杀震天。士兵们用尽最后的气力冲锋,倒下,再冲锋。城头的蜀军显然被这不要命的打法震慑住了,弓弩齐发,檑木滚石如雨点般砸下。每一刻,都有跟随我从阴平走出的士兵倒在城下。我骑在马上,紧握着缰绳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倒下的身影,目光死死盯着涪城东面的天空,心中在疯狂呐喊:忠儿!点火!快!

  仿佛听到了我内心的嘶吼。就在蜀军注意力完全被正面吸引,诸葛瞻或许正站在城头,为他“击退”了魏军进攻而暗自得意时,涪城后方,马阁山方向,突然升腾起数道粗大的、浓黑的烟柱!紧接着,火光冲天而起!喊杀声、惊呼声、战马惊恐的嘶鸣声,如同平地惊雷,骤然从蜀军大营的后方炸响!

  “报——将军!不好了!后营起火!粮草被烧!山中有魏军杀出!”惊慌失措的喊叫瞬间撕裂了蜀军的阵脚。

  城头之上,诸葛瞻那原本矜持傲然的面容瞬间变得煞白,惊惶失措,再无半分名将之后的从容。军心动摇,只在刹那!

  “…全…全军…听…听令!”我猛地拔出佩剑,用尽全身力气,指向陷入混乱的涪城,“…破…破城…就…就在…此…此时!…杀!”

  最后的决战,惨烈得如同绞肉。诸葛瞻父子困兽犹斗,率御林军死战不退。刀光剑影,血肉横飞。我亲眼看着邓忠浴血拼杀,险象环生。最终,诸葛尚(瞻之子)力战身亡,诸葛瞻见大势已去,悲愤自刎。当蜀汉最后一杆象征抵抗的旗帜在涪城城头颓然倒下,残阳如血,映照着满目疮痍的战场。我站在堆积如山的尸骸旁,脚下是粘稠得化不开的血浆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,令人作呕。一个蜀军伤兵倒在血泊里,挣扎着抬起头,用尽最后的力气朝我嘶吼:“…邓…邓艾…贼子!…你…你辱…我…先…先丞相…英…英名!”

  那嘶吼如同淬毒的匕首,狠狠扎进我的心窝。诸葛武侯…我踉跄一步,喉头滚动,一股腥甜再次涌上。我强行压下,疲惫如潮水般淹没了四肢百骸。辱没英名?或许吧。但这乱世争锋,成王败寇,何来仁义可言?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带着死亡气息的空气,再睁开时,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。涪城已破,通往成都的最后屏障,消失了。

  成都平原的沃野在望,初冬的风带着蜀地特有的湿冷,吹在脸上,却吹不散连日鏖战的疲惫与血腥气。涪城惨胜的阴影尚未褪去,诸葛瞻父子自刎的景象和那伤兵临死的诅咒,如同冰冷的蛇,时时缠绕心头。然而,剑阁的雄关依旧在姜维和钟会之间沉默对峙,时间,成了最锋利的武器。我必须在蜀地缓过气来之前,在钟会大军突破剑阁之前,敲开成都那扇看似沉重的大门!

  “…传…传令…”我勒住战马,声音因连日嘶吼和心力交瘁而更加破碎低沉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意,“…不…不得…休…休整!…全…全军…立…立刻…拔…拔营!…星…星夜…兼…兼程…直…直逼…成…成都!”

  没有庆功宴,没有片刻喘息。这支早已超越极限的孤军,再次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,如同扑向猎物的饿狼,沉默而迅猛地扑向蜀汉的心脏——成都。沿途郡县,望风披靡。抵抗微弱得如同螳臂当车,更多的是仓皇开城归降的官吏。恐惧,如同瘟疫般在富庶的成都平原上蔓延。

  当成都那巍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,我下令全军在城北雒县扎营。残阳将士兵们疲惫的身影拉得老长,营地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。没有人欢呼,只有兵器甲胄偶尔碰撞的金属声,以及伤兵压抑的呻吟。连续的高强度行军和作战,已将这支铁军最后的精力榨干。

  “…父…父亲,”邓忠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我身边,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,声音沙哑,“…将…将士…实…实在…疲…疲敝…不…不可…再…再战…强…强弩…之…之末…不…不能…穿…穿鲁…鲁缟…若…若刘…刘禅…据…据城…死…死守…我…我军…危…危矣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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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我沉默地听着,目光越过营地,投向远处成都城头隐约可见的旌旗。邓忠的话没错。我们已是强弩之末。但剑阁的钟会,洛阳的司马昭,都在看着!成都就在眼前,功业唾手可得,岂能因疲惫而功亏一篑?赌!必须赌!赌蜀汉君臣早已丧胆!赌他们不敢玉石俱焚!

  “…取…取笔…墨…帛…书!”我猛地转身,对亲兵低吼。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
  中军帐内,灯火摇曳。我提起那支仿佛有千钧重的笔,蘸饱浓墨,在洁白的丝帛上艰难地落下字迹。每一个字都写得异常缓慢,异常用力,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谋算、所有的威压、乃至最后一丝恫吓,都灌注其中:

  “…大…大魏…征…征西…将…将军…邓…邓艾…顿…顿首…再…再拜…大…大汉…皇…皇帝…陛…陛下…帐…帐下:…王…王师…吊…吊民…伐…伐罪…所…所向…皆…皆降…今…吴…吴主…孙…孙皓…亦…亦已…束…束手…归…归命…天…天命…如…如此…陛…陛下…宜…宜早…早…归…归…降…以…以…全…宗…宗庙…保…保…黎…黎庶…若…若…执…执迷…不…不悟…则…则…成…成都…破…破日…必…必…焚…焚…宫室…戮…戮…及…及…无…无辜…艾…艾…虽…虽…不…不忍…奈…奈…何?…惟…惟…陛…陛下…图…图之!”

  信使带着这封措辞严厉、暗含杀机却又留有余地的劝降书,如同离弦之箭,射向成都城门。

  等待的每一刻都无比煎熬。我按剑立于营门,目光死死盯着成都的方向。夜幕低垂,繁星点点,寒风刺骨。营中将士大多和衣抱刃而卧,鼾声四起,疲惫到了极点。不知过了多久,黑暗的官道上,终于出现了几点快速移动的火光!

  “…来…来了!…将…将军!…成…成都…来…来使!”了望哨兵的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划破夜空。

  火光渐近,照亮了来使苍白而惶恐的面容,以及他手中高高捧起的那卷明黄色的帛书——降表!

  那一刻,万籁俱寂。只有营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。我伸出手,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丝帛,竟微微颤抖起来。展开,借着火光,蜀汉皇帝刘禅那屈辱的印玺,清晰地烙印其上。

  “…降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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