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章 郭准篇——断戟三十载
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猛扑陈仓!那小小的关城,瞬间成了风暴的中心。郝昭!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、几乎被遗忘在陈仓的守将,竟以区区千余疲敝之卒,死死顶住了诸葛亮数万大军的昼夜猛攻!云梯被烧毁,冲车被砸烂,地道被灌水……郝昭像一颗顽强的钉子,钉在陈仓城头,让蜀军寸步难行。
“好一个郝伯道!” 陈泰看着战报,忍不住击节赞叹,“真乃擎天之柱!”
我却笑不出来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冰冷的剑首。诸葛亮,他明知陈仓坚固,郝昭难缠,为何还要倾力强攻?仅仅是为了挽回街亭的颜面?还是说……这雷霆万钧的陈仓之围,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诱饵?他真正的目标,是吸引我们雍凉诸军驰援陈仓,从而在陇西广袤之地露出致命的破绽?
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悄然爬升。我仿佛看到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,正隔着千山万水,冷静地注视着棋盘上的每一个角落。街亭的失是弃子,陈仓的攻是佯动,他真正要落下的杀招,究竟藏在哪里?这平静的陇西大地之下,是否正涌动着吞噬一切的暗流?我抬头望向帐外灰蒙蒙的天空,陇西的风沙,似乎裹挟着越来越浓的杀机。
***
祁山的酷暑,晒得人盔甲滚烫,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灼烧感。前方,司马大都督的中军大帐,已沉默对峙了许久。蜀军的大营壁垒森严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,静静地卧在对面山头,旌旗在热风中纹丝不动。连营数十里,却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。营中将士每日鼓噪挑战,声震山谷,那营门却如同焊死了一般,再未开启。
司马懿稳坐中军,不动如山。每日只是召集众将议事,却绝口不提出战二字。帐内的气氛,一日比一日压抑。将军们脸上的焦躁和不解,像滚烫的油锅,几乎要沸腾起来。张合将军性子最烈,此刻已是须发戟张,他按着剑柄,声音如同闷雷在帐中滚动:“大都督!蜀军闭门不战,分明是粮草将尽,军心已怯!末将请令,率一支精锐,直扑其营,定能破敌!”
“正是!大都督,诸葛亮已是强弩之末,此时不战,更待何时?” 几位将领纷纷附和,目光灼灼地盯着帅案后闭目养神的司马懿。
司马懿缓缓睁开眼,那双细长的眼眸扫过众将,平静无波,深不见底。“孔明治军,法令严明。营寨如此齐整,士气未见颓丧,岂是粮尽之象?此乃诱敌之计。” 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彼欲激我出战,我偏不如他所愿。以静制动,待其自变。传令三军,紧守营盘,擅言战者——斩!”
“斩”字出口,如同冰水浇头,帐内瞬间一片死寂。张合的脸涨得通红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终究还是愤然一跺脚,退回班列。我站在武将之中,垂着眼睑,目光落在脚下被踩实的泥土上。司马懿的沉静,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。他看得太透了。诸葛亮此刻的沉寂,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更令人心悸。那营门紧闭的背后,是怎样的杀机暗藏?是诸葛连弩蓄势待发?还是早已设下了天罗地网?司马懿按兵不动,非是怯懦,而是以整个关中的安危为赌注,与诸葛亮进行一场无声的意志角力。他赌诸葛亮的粮道漫长,赌蜀军耗不起这旷日持久的对峙。这份近乎冷酷的定力,让我心头凛然。他坐在这里,压下的不仅是众将的求战之心,更是整个魏国西线的命运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对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,酷暑渐消,秋意初临。蜀军大营依旧紧闭,但斥候回报,营中似乎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异动。直到那天,蜀军大营的方向,突然腾起滚滚浓烟,不是一处,而是连绵的营盘!火光冲天而起,映红了半边天空,即便相隔甚远,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。
“烧营了!蜀军烧营了!” 了望台上的哨兵声嘶力竭地呼喊。
帐中诸将瞬间哗然,狂喜之色溢于言表。“退了!诸葛亮果然撑不住了!” “大都督神机妙算!蜀贼粮尽退兵了!” “追!快追!莫放走了诸葛亮!”
张合更是霍然起身,须发皆张,抱拳请命:“大都督!此天赐良机!末将愿为先锋,衔尾追击,必擒诸葛!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司马懿身上。火光映照下,他那张沉静的脸庞似乎也微微动容。他缓缓起身,走到帐门边,望着远处那片冲天的火光,沉默良久。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,明灭不定。帐内沸腾的请战声浪,仿佛都被隔绝在外。
“孔明……真退乎?” 他低声自语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。那火光,映在他眼中,是机会?还是深渊?
终于,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扫过群情激奋的众将,最后落在张合身上,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响起:“张将军,汝可引本部精骑,速速追击!务必探明虚实,若蜀军果是溃退,则奋力掩杀!然需谨记,孔明多谋,恐有伏兵,务必小心,不可孤军深入!”
“末将得令!” 张合声如洪钟,抱拳一礼,转身便冲出大帐,甲叶铿锵作响。
我看着张合那高大而急切的背影消失在帐外,又望向司马懿。他依旧立在帐门处,凝视着远方的火光,眉头微蹙,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犹疑,并未完全散去。火光映着他半边脸庞,明暗交织。这火,烧得太快,太整齐了。诸葛亮用兵,滴水不漏,即便退兵,也断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……张将军此去,恐是凶多吉少。一股不祥的预感,如同冰冷的藤蔓,悄然缠紧了我的心。
***
上方谷的天空,阴沉得如同灌了铅。谷中杀声震天,魏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,顺着狭窄的谷道猛冲进去,直扑蜀军那看似仓皇丢弃的营垒辎重。司马大都督的帅旗,也随着前军,移到了谷口的高坡之上。
我紧随在司马懿马后,勒住缰绳,立于坡顶。视线所及,谷内烟尘弥漫,魏军将士争先恐后,抢夺着蜀军遗弃的粮草、器械,一片混乱的胜利景象。然而,一股冰冷的寒意,却沿着我的脊椎悄然爬升。太顺利了!这谷口形如布袋,两侧山壁陡峭如削,林木森然。诸葛亮……他会如此轻易地将自己的主帅置于此等绝地?
“大都督!” 我忍不住策马上前半步,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涩,“此谷地势险恶,形同口袋。我军尽入其中,若蜀军伏兵居高临下,断我归路……” 我指向两侧那沉默的、黑压压的山林,“后果不堪设想!请大都督速速鸣金收兵,退出谷口!”
司马懿勒马,目光锐利如鹰隼,扫视着谷